鼓浪屿：一个任人蹂躏的世外桃源

1

鼓浪屿位于厦门岛的西侧↓

一直以来，鼓浪屿的标签是“海上花园”和“万国博览会”。其实，对于年轻人来讲，一直到现在，这里都是小资的胜地，随便找个街角，拍张照片，发到朋友圈里，就能引起一阵惊叹。

灯塔↓

远眺厦门岛↓

内厝澳码头↓

虽然并不是节假日，也不是星期天，但游人依然很多↓

此地客栈、咖啡馆、餐厅，多带着股“丽江小资范儿”：会做简易西餐，简易咖啡，会有手写、手画的随意卡片，小摆设随处可见，小清新历历可见。 

其实对于这种超脱地域特征的普世中国小资休闲风情，我并不是很感冒，但我还是非常乐意看到，越来越多的中国年轻人，在努力摆脱掉那几个荒谬枯燥的宏大价值套路，开始自我起来。

岛上有很多这种八面来风都不拒的“混搭”别墅。开始是各国洋人在岛上造，再然后，就是一些在南洋做生意发家的人来造。现在保留下来的，大部分是本土人士后期所造。

在鼓浪屿，我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些造型各异的大门，不同的风格，不同的建筑造型↓

我还是蛮欣赏这种元气充沛、没有顾忌的拿来主义。这么多年过后，时间这个最伟大的画家，给这些纷繁复杂的建筑们，统统抹上了一层均匀的陈旧调子，它在提醒我，在时间面前，所有的人造物，都不过是一堆必然会颓败、会消失的物质。

鼓浪屿特别让我着迷的，还有这些安静的小街道。在这些曲曲折折的街上走，你会听到自己的脚步声。而一个小拐弯，可能就会有一个巨大的榕树准备弯腰拥抱你，或是一个小摊贩，不紧不慢，用糯糯的闽南普通话，叫卖着吃食……

庭院↓

鼓浪屿上的别墅，有的院子里面会有先人的坟墓。在岛上的时候，我正在拍摄了一个废弃的别墅，走到围墙边去看榕树，竟然发现榕树下有先人的坟墓，榕树的根很自然地寻找土地，坟墓就是一种零落的状态。当时吓坏了。

下午的时候，太阳西下，在沿着环岛路去码头的时候，一回去看着那些充满年代感的建筑，那些花纹繁复的大门上长着的野草，在阳光下下摇曳，一瞬间觉得这历尽沧桑的建筑，这默默无言的姿态，才是鼓浪屿应有的气质。

对于鼓浪屿来说，就像卡尔维诺所说的“城市像隐藏自己的手纹一样隐藏自己的过去”。那些被隐藏的恰恰是最重要的，不要去人多的地方，往山上走就好了。看到上坡，看到楼梯，就往那走吧。

2

从2006到 2016这十年，是很多鼓浪屿人不敢正视的十年。这十年里有许多悲欢。而这座岛屿上的建筑也逐渐在海风中融化。那些沉浸于陈年的房屋和木头百叶窗发出的那种久远的气息，随着一栋栋房子塌掉，逐渐消失了。

有个美国人曾经一直很关注鼓浪屿。但是每次三年五年来鼓浪屿，他就发现有些老房子又破了倒了，他感到很伤心。如果任由老房子一直倒，鼓浪屿就会回复到它的原始状态，就是个荒岛。

3

鼓浪屿真正的美好在2011年以前。在2005左右，文青这个群体刚刚兴起不久。鼓浪屿的游客也还不多，那些各色的建筑和在旧建筑里的咖啡馆，吸引了很多文艺青年。

当时的文青，也还不是个贬义词。在当地人眼中，不过是一些奇怪的人在那里做看不懂的事情而已。对当时鼓浪屿居民，虽然觉得怪怪的，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没影响。

鼓浪屿最迷人的，正是这些曲折小巷，找个人少的小巷钻进去，处处都是惊喜↓

当时的这批人，属于较早开始旅游的一批人，消费能力高，也愿意欣赏本地的生活和文化。

从 2011年开始，鼓浪屿的世界形态就开始变了，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。

2011年岛上开始爆发式的开店，井喷式出现的，是“摊贩式”的商业形态：烧烤，小吃，水果摊。这些店铺与那些声名远扬的小资店铺并列存在着。

而这种摊贩式小生意对于岛上较为高端的商业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。单说烧烤，十块钱一串，一天可以卖很多串，一次摆一排十几分钟可以烤一百串。占地才3平方。而岛上的咖啡馆，1000平方米只有 90个座位，平均每个人有10平方。很多人就是花35元买一杯咖啡，然后呆一整下午。流转率和营业额都很低。

2014年，鼓浪屿开始限流后，对岛上的低端商业并没有什么影响，而对于高端商业，却是一次知名的打击。

所以，近十年来，鼓浪屿的身份标签不断地在转换。在最早的时候，鼓浪屿的标签是“海上花园”和“万国博览会”。当时很多游客是羡慕鼓浪屿人的生活，来感受那种悠闲的海岛节奏。再后来，鼓浪屿的标签是文艺，文青。再后面呢，特别是近两年以来，鼓浪屿的标签是美食和小吃。

4

每一天，这座曾经寂静的南方小岛都会迎来数以万计的游客。这迎面而来的经济浪潮打散了岛上的人们。一波波巨浪过后，原住民们早已纷纷离去。

或许这个岛屿，并不是鼓浪屿原住民眼中，那个远离尘世的桃花源，它也不曾真正抵挡过时代的洪流。鼓浪屿的变化，并非只发生在这十年。

鼓浪屿近百年来，一直被时代的大浪潮拍打着。

原先在明清时期，鼓浪屿确实只是一个寂静的小岛，只有为数不多的渔民居住在岛上，居民寥落，条件艰苦。

鸦片战争后，鼓浪屿成为了公共地界，开始迎来了外国移民，在岛上修建道路和洋房，成立领事馆，教堂，学校，医院。此时的鼓浪屿涌现了大量西洋建筑，西方音乐，现代教育，医疗也随之在岛上兴盛。

十九世纪末，当时民兵土匪战乱纷飞，华侨不敢回老家，都往平静的鼓浪屿上跑。很多海外华侨的回归，给鼓浪屿带来了很多穿西装戴斗笠的中西合璧建筑。

抗战时期，厦门岛沦陷，鼓浪屿出现难民潮。当时居民将近两万人的岛屿，打开门容纳了十万难民在岛上。当地士绅和洋人组织难民救助会，许多商户加班做食物给难民吃。一直到后来形势缓和，难民才逐渐退去。

五十年代大跃进，鼓浪屿上也跟着开始修建工厂，玻璃厂灯泡厂等，后来还有高频厂，无线电厂，引入了许多外地劳力安家鼓浪屿。文革时期，许多知识青年离开鼓浪屿，投身到更远的地方去。

这个岛屿，其实一直与时代紧密相连。

2000年后，居民区，工厂，学校，医院逐渐外迁，游客大量涌入，岛屿生活水平下降，此时出现了大量岛民的主动外迁。而与此同时，是外地人的迁入，大多为安徽和龙海人士，现在已经成为鼓浪屿的主要居民。

只是不知道，百年之前，当年住在鼓浪屿上面的黄奕住，林尔嘉，黄仲训他们，如果活到现在，看着涌入的人潮，是会感叹，还是会跟来客做生意？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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